北京宫廷风格此幅唐卡表现了一位将军护法神灵的英武形象。将军神态威严，身体壮硕有力，顶盔掼甲，手握长戟，居于朱红大漆宝座之上。主尊上方天界绘有三位格鲁派祖师，右侧者应为清乾隆时期国师、雍和宫首任住持三世章嘉若比多吉，画面下方地界有四位穿汉式武将服装的骑马将军。整幅唐卡布局严谨，构图对称，用色清丽，颜料上乘，人物造型栩栩如生，勾勒描画细致入微，与清乾隆时期宫廷风格唐卡的艺术特征十分相似，应为清中期宫廷中正殿画佛喇嘛处御用画僧为内廷或皇家寺院专门绘制。美国鲁宾博物馆（Shelley & Dondld Rubin）收藏有一幅与此唐卡在绘制人物、风格、色彩、装裱及时代特征皆如出一辙的唐卡作品，可资参考。护法将军伏鬼祟 雪域丹青展汉韵—18世纪北京宫廷风格护法将军唐卡赏析清朝取代明朝入主中原后，其历代统治者皆对藏传佛教倍加崇奉、礼遇有加，不仅广建弘大梵刹，还延请许多藏传佛教高僧来京弘法，汉藏两地之间的往来日益频繁，汉藏文化日益紧密，许多藏族民众信奉的藏传佛教神灵由此得到了内地信众的尊崇，汉族礼敬的神灵也被纳入到藏传佛教的神灵体系，其中，尤以诸多战神为代表的威猛神灵最为突出。此幅唐卡主要表现了一位武将护法神灵的英勇形象。将军头戴汉式武官头盔，表情肃穆，神态威严，身体壮硕有力，着汉式甲胄，外披青色长袍，右手握红缨长戟，正襟危坐在描金的朱红大漆宝座，座上以虎皮为垫。主尊上方绘有三位格鲁派祖师，右侧者应为清乾隆时期国师、雍和宫首任住持三世章嘉若比多吉，画面下方绘有四位穿汉式武将装束的骑马将军。主尊背后四周有如意状祥云环绕，地界以金色勾边的青绿山水为衬托。整幅唐卡布局严谨，构图规整，主尊人物居于画面正中，其余上师和神灵对称排列于主尊周围，尤其是天界所绘祥云，图案及用色完全是左右对称绘制，这种构图方式显然受到了汉地绘画传统的影响，极富汉地中正端庄之美；唐卡用色清丽高洁，所用颜料非同一般，呈现出的色彩十分纯正和雅致，与一般唐卡的颜料有着天壤之别；人物造型栩栩如生，勾勒描画细致入微，细节处理繁缛精细，但所用技法更为强调线条表现，而一些西藏唐卡常见的晕染、点染技法应用不多，这种唐卡绘制方式更多出现于内地唐卡画作之中。背景中，连绵起伏的群山用长波纹线条加以描绘，这种“长波纹青绿山水”最早出现在乾隆三十六年艾启蒙绘制的《三世哲布尊丹巴画像》唐卡上，后成为清代北京宫廷风格唐卡绘画的标志特征之一。整幅唐卡的艺术特点与清乾隆时期宫廷风格唐卡的艺术表现完全一致，应为清中期紫禁城内中正殿画佛喇嘛处御用画僧为内廷或皇家寺院专门绘制。除了极具北京宫廷风格的艺术表现外，此幅唐卡所绘制的题材内容尤为引人关注。美国鲁宾博物馆（Shelley & Dondld Rubin）收藏有一幅与此幅唐卡在绘制人物、风格、色彩、装裱及时代特征等方面皆如出一辙的唐卡作品（图1 图片转载于喜马拉雅艺术网https://www.himalayanart.org编号88591藏品），鲁宾博物馆将馆藏唐卡的主尊定名为关公，究其原因可能有以下两点：首先，该幅唐卡具有十分典型的北京宫廷风格唐卡的艺术特征，应是出自于皇家内廷画师之手，上文中已进行过详细探讨，此处不再赘述；其次，该幅唐卡的主尊具有非常鲜明的汉族武将形貌，而藏传佛教中，汉人形象的神灵很少。关公是汉地民众极为崇信的民间神灵和道教的重要神祗，同时也是汉传佛教的伽蓝护法，后雍和宫首任住持三世章嘉国师将关公列为藏传佛教护法神灵，使得关公信仰开始在藏区流传。毫无疑问，对于一幅表现藏传佛教内容的唐卡绘画，其主尊却又是一位汉族形貌的武将神灵，同时，唐卡上方还描绘有三世章嘉呼图克图的庄严法相，可见，鲁宾博物馆将唐卡主尊定名为关公是有其道理的。但我们也要看到，关公的形象在清代非常鲜明和固定，五柳长髯，面色朱红，或手持青龙偃月刀，骑乘赤兔马，或倚坐于座椅之上。现雍和宫内就供奉有清乾隆时期的关公唐卡，其人物特点就是如此的（图2 ）。一些遗存的蒙古风格唐卡绘画中，也会出现关公护法，其形象也与上述关公形象吻合（图3）。就此幅唐卡的主尊形象而言，明显与关公形象有着极大差别。在一本1900年由F.A.Brockhaus出版反映俄国乌什顿斯基亲王 (Prince Oukhtomsky)藏品的法文佛教艺术品图录（收藏于American Museum of Natural History）上，我们发现了与此幅唐卡主尊几乎完全一致的版画（图4）。这幅版画上在主尊及其明妃的身侧，书写有藏蒙两种语言的铭文，意译为“法王松赞干布”和“度母”，表明主尊的身份应为西藏历史上极为有名的吐蕃赞普松赞干布。松赞干布是吐蕃王国的建立者，其在位期间，平定内乱，统一西藏，发展农牧业，并积极开展对外交流，促进了当时西藏政治、经济、文化的全面快速发展。同时，这位赞普还大力弘扬佛教，兴建了许多寺庙，被藏传佛教信众认为是观音菩萨在人世间的化身，与其后裔赤松德赞、赤祖德赞并称为兴佛的“祖孙三法王”。将这样一位西藏历史上的国王描绘成威猛武将形象，可能与满族、蒙古族的民族文化习俗有关。满族、蒙古族作为中国北方的狩猎民族和游牧民族，生活环境艰苦，自然条件恶劣，使得尚武精神代代相传，对于英雄尤其是具有强大武力英雄的崇拜可谓深入人心，成为其民族文化的核心。满族、蒙古族改奉藏传佛教后，这一民族文化并非消失，而是与藏传佛教信仰融合，从而使得藏传佛教中的“扎拉”（战神）神灵体系更为受到民众崇奉，例如：战神九兄弟、关公等。松赞干布既是观音菩萨的化身，也是藏传佛教的护法教王，在历次战争中立下了赫赫战功，当得起英雄之称呼，符合满族、蒙古族对英雄的定位，将其描绘成威猛武将的战神形象也能解释得通。当然，我们依然面临着主尊形象与传统松赞干布形象十分不符的问题。松赞干布在藏传佛教唐卡绘画中，形象基本为顶置化佛、缠头巾、手持法轮、身穿藏袍藏靴的王者形象（图5），而非顶盔掼甲、手持缨枪的武将形象。在佛教教义及相关文献中，我们尚未找到有关松赞干布呈现威猛武将形象的文字记载，同题材带有题记的绘画作品也未有更多发现，因此，此幅唐卡主尊的身份仍有待于更多资料和实物的出现，以开展更为深入和准确的研究和探讨。综上所述，此幅唐卡构图严谨，用色雅丽，绘制精细，带有乾隆时期北京宫廷风格唐卡的显著特征，展现出北京宫廷风格唐卡绘画细腻、精致、奢华的艺术风范；唐卡所绘宗教内容十分独特，极有可能为藏传佛教战神体系信仰与内地少数民族英雄崇拜相结合的产物，带有内地藏传佛教独有的宗教特色，对研究清代内地藏传佛教的发展有极大帮助，具有极高的历史价值和宗教价值。北京白塔寺文物管理处副研究员 孙涛